人民币资本账户开放，区域货币金融合作本币化

曹远征（中国银行首席经济学家）

人民币的国际化是本币的国际化。它意味着非居民（包括政府、企业、金融机构以及家庭）的资产负债表开始并广泛持有本币。通常反映在三个层次上： 首先是货物和服务国际贸易的本币计价和结算；其次，由于国际贸易顺逆差产生本币结算的头寸，使该头寸可被运用于国际的投融资；最后，由于上述两项的发展，使本币广泛进入非居民的资产负债表，进而成为储备资产。这三个层次既是递进的因果关系，亦是相互促进的互为因果的关系。而自2009年7月2日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正式启动以来，五年的发展正是人民币上述发展的真实写照。随着人民币国际化使用的演进，2013年，人民币的国际化迈上了新台阶。表现在：（三个表现可以简化）

第一，人民币用于国际货物和服务贸易的结算量跳跃式增长。2013年今年跨境人民币结算量累计为4.63万亿，较上年的2.94万亿同比增长57%，已占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12%。就信用证等贸易融资额而言，已成为全球第二大贸易融资货币。与此同时，人民币开始大规模用于跨境直接投资。上述发展，使2013年12月人民币占全球支付货币市场份额达到1.12%，成为全球第八大支付货币。

第二，由于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量的快速上升，不仅使已有的香港离岸人民币市场进一步深化，而且新的离岸市场开始涌现。2013年香港人民币离岸市场日均结算额已达4000亿，人民币存款已达8605亿，人民币货币余额已达1097亿。今年人民币点心债发行量已达1162亿。以此同时，新加坡和我国台湾地区开始成为正式的人民币离岸市场。就人民币存款而言，台湾地区已达1826亿，新加坡已达1600亿。而伦敦、法兰克福、巴黎、卢森堡、悉尼和多伦多正在积极争取成为人民币的结算中心。其中以伦敦进展最快，2013年伦敦人民币存款已接近1000亿，并开始发行人民币债券。

第三，人民币开始进入对方储备。到2013年，与中国人民银行签署双边货币互换协议的国家、地区的央行及货币当局已达23个。货币互换规模超过2.5万亿人民币。其中，具国际互换意义的是与英国央行和欧洲央行达成货币互换协议。协议金额分别为2000亿和3500亿。与台湾“央行”也成功签署货币互换协议，额度达3000亿人民币。除此之外，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央行及货币当局也宣布人民币进入其外汇储备。

2013年人民币国际化的快速进展，给中国的国际收支管理体制带来了挑战，倒逼着改革，国际也为改革创造了新契机。这就是可将人民币资本项目开放和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分离出来，分别加以处理。根据IMF的标准，有关国际收支资本项目的科目共43个，中国大部分科目已经开放或基本开放。涉及资本项目管制的科目仅有3个，但都是设计资本行为主体的科目。它们是：外商直接投资需要审查和批准；中国居民原则上不得对外负债，外债有严格的规模管理；中国资本市场原则上不对外资开放，外资进入中国资本市场需要特殊的安排，即QFII。人民币日益广泛的国际使用，使中国继续保持对外币实行上述科目管制的同时，可以实行本币的开放，即人民币FDI，中国居民以人民币形式对外负债，中国资本市场对境外人民币开放。其含义是本币尚不到全面可兑换的条件下，实现本币资本项目开放，并通过这一本币开放为本币资本项目，进而全面可兑换创造条件。事实上，中国政府敏感的把握了这一契机，避开了新兴市场国家资本项目开放而必须本币全面可兑换的“囚徒困境”，开启了有别于上述传统路线的新鲜路线，这就是2013年上海自由贸易实验区的建立。根据上海自贸区的方案及中国人民银行相关安排，通过在自贸区设立区别一般账户的特别账户，率先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开放，并在条件成熟时，在特别账户实现本外币可互换，进而延伸至一般账户。这一安排可被理解为：在国际收支资本项目下，人民币首先取消用用途管制，进而在资本项目仍对外资保持管制的三个科目中逐一逐渐将外币的使用条件向人民币方向靠拢。结论是显而易见的，一旦资本项目外币的使用条件与人民币使用条件趋弃，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也就实现了。这一有别于传统路线的新鲜路线图，使人民币全面可兑换可操作，从而时间表可预测，我们认为将在未来两年中，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实现基本可兑换。在这一过程中，汇率形成机制将市场化，进而使利率市场化深化，推动着尤其是以固定收益为代表的金融产品的多样化，丰富化，即金融市场的发展。反过来又进一步促进人民币更广泛的国际使用。上海本币金融中心从而成为国际金融中心。

鉴此，我们认为，2013年人民币国际化迈上新台阶，预示着人民币国际化开始进入新阶段。如果说，过去五年人民币国际化还仅仅为双边使用，那么，未来人民币国际化将进入多边使用，而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民币国际化。事实上，人民币的国际使用，尤其在东亚的使用，已开始展现出这一趋势。2013年在新兴市场国家货币动荡的情势下，十六年前亚洲金融危机所暴露出来的发展中国家货币原罪重新凸现，集中体现在货币错配，期限错配和结构错配上，深刻反应出新兴市场缺少以本币比价，本币支付的区域金融市场。而消解这一原罪的途径也是明确的，区域货币金融合作的本币化。2013年全球国家银行，上海合作组织银行以及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倡议频频提出，并都以本币化为其鲜明宗旨。由于中国经济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第一大贸易体，人民币在这一本币化进程中注定要扮演重要角色，人民币国际化将进入多边使用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