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自主创业成为推动我国经济发展与解决就业问题的重要机制，事实上，创业活动在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是经济增长和财富创造的基本驱动力之一，因而关于创业的研究始终是国内外学术界关注的重要问题。总的来说，是否顺利创业与创业者个人特征、资源获取情况以及创业环境密切相关，目前关于创业活动的研究，大多也是从这三个方面来讨论。

首先，在经济学家和心理学家看来，一个人是否创业与其是否具备企业家精神高度相关。企业家精神是一个相对抽象、复杂的概念，具有丰富的内涵和鲜明的时代特点，学界对“企业家精神”的内涵尚未达成共识。经济学家熊彼特指出，企业家是专注于采用多种形式的创新和新业务战略的经济发展的带头人，因此创新是企业家精神的灵魂。后续许多经济学家在此基础上予以拓展，其中提到比较多的特点包括：创新精神、冒险精神和超前行动。可以看出，这种解释是一种行为导向解释，企业家精神体现在企业家的一些特点行为之中。与之不同，心理学家认为企业家精神是一种内在心理特质，以较强的成就动机、追求个人价值实现为主要特征，而且这种心理特质决定了经济学家所说的企业家行为倾向。

其次，创业是一项需要大量资源持续投入的活动，因此创业者获取资源的能力也会影响其创业。这些资源既包括以资金、设备、厂房、土地等物质资本为主的显性资源，也包括以技能、知识等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为主的隐性资源。资源丰厚，创业容易成功，不过资源对创业行为的影响不全是正向影响，若过分依赖会产生制约效果。

最后，环境因素对创业行为同样具有重要影响。一方面，宏观经济发展越好，市场机会越多，相应地，参与创业的人也就更多。另一方面，政府对创业的支持政策也会显著影响当地的创业活动。政策优惠力度越大、扶持力度越大、覆盖面越广，人们的创业意愿越强。

从社会学角度来看，一个人是否具备企业家精神和资源获取能力，与他的社会来源高度相关，他的受教育程度、工作经历、家庭背景都会影响其创业行为，或者说，社会来源是影响一个人创业行为更根本的结构性因素。既有研究显示，创业者的社会来源在改革开放过程中可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纽约大学社会学教授吴晓刚针对自雇职业的研究发现，城市干部与农村干部进入自雇职业的轨迹是不一样的：在农村，干部是最早抓住企业经营机会的群体之一，但他们的优势随着改革的推进而逐渐消失；与之相反的是，城市干部在改革早期进入自雇职业的可能性更低，但随着民营经济的发展，他们越来越可能这么做。

不妨沿着上述社会学分析视角，重点分析创业者的社会来源。具体问题包括两个：第一次找工作时，谁更可能创业？现职人员，谁更可能创业？

就家庭背景来说，从理性选择角度看，精英型家庭子女更倾向于接受风险挑战，选择创业式工作。从文化价值观念的角度来看，通过家庭社会化过程，父母将自己的文化价值观念传递给子女，进而会影响到他们的工作选择。因此，相比于草根家庭子女，市场精英子女更有可能创业，其他精英子女的创业概率可能处于二者之间。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创业者的社会来源会发生什么变化呢？对于大多数企业主而言，刚创业时都是从小企业起步，对资源的需求比较少，此时个人和家庭所积累的资源与经验就足以支持创业与维持企业。这些创业者面临的更大问题恐怕是创业可能带来的法律风险与政策限制，以及创业失败后的其他选择机会较少。一旦民营经济的政策合法性与政策限制问题得到缓解，而经济增长又创造了大量社会流动机会，民营经济便会吸引越来越多的草根型创业者，这也就意味着民营企业主的社会来源将越来越多元化。

（作者朱斌，系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理论与方法研究中心副教授。原文刊载于《北京日报》2025年3月14日第09版。）

原文链接：[北京日报]朱斌：民营企业主的社会来源将越来越多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