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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传媒]郑保卫:在追求新闻理想的路上一往无前
时间:2009.10.12

  郑保卫教授简介: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研究生毕业,先后在国际政治学院新闻系、中国新闻学院任教。研究领域为新闻学与传播学基础理论、马克思主义新闻理论与实践、新闻法制、新闻伦理、新闻教育、传媒改革等。主要著作有《新闻学导论》《当代新闻理论》《马克思恩格斯报刊活动与新闻思想研究》《中国共产党新闻思想史》(主编)《新闻长思录》《新闻传媒与和谐社会建设》《新闻理论新编》《新闻法制学概论》等。现为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责任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全国新闻学研究会会长,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从“保卫”新闻学到“发展”新闻学

  他被誉为新闻学的“保卫”者,他把新闻学当成自己的生命,他高声疾呼新闻学的学科地位;在“保卫”之后,他又一路求索,寻找新闻学的“发展”之路……

  记者(以下简称为“记”):郑老师,您好!见到您非常高兴。我们很早就听说,在学界您有新闻学“保卫”者的美誉,新闻学为什么要“保卫”呢?

  郑保卫(以下简称“郑”):这是一个笑谈了。那是在2003年教育部高等院校新闻学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和中国新闻教育学会理事会年会上,针对当时一些人质疑传统新闻学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散布“新闻无学论”,特别是提出要“用传播学代替新闻学”等观点,我发言表示异议,并呼吁要维护新闻学的学科地位,促进新闻学的学科发展。当时兰州大学一位老教授半开玩笑地说,“郑保卫老师在保卫新闻学”,此话一语双关,引起与会者会心一笑。

  虽然这是句玩笑话,可我倒挺当真,觉得自己应当为“保卫”新闻学做些事情。此后,我开始利用讲课、参加会议、著文等形式论述新闻学与传播学的异同,阐释新闻学作为独立的人文社会科学的学科地位,特别是组织我的博士生在新闻学研究领域不断拓展,以丰富其内涵,提升其学术品位。记得我给我的第一个博士生讲的第一课,题目就是《维护新闻学的学科地位,促进新闻学的学科发展》。

  记:确实,传播学作为“舶来品”,一直受到追捧,对新闻学造成不小的冲击。那么现在,您又是怎么看待新闻学学科发展的?

  郑:传播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的确有其独特的学科优势,其发展过程也有许多值得新闻学借鉴的地方。但是新闻学与传播学毕竟不是一回事,我们要正确分析和认识其异同,不要随意抬高和神化传播学,更不能随意贬低和矮化新闻学。

  另外,我们也要看到新闻学与史学、哲学、文学等一些历史久远的传统老学科相比较,毕竟还是一门较为年轻的学科,在学科体系上还不是很完整,在学科知识上还不是很丰厚,在研究方法上也还不是很完善。但是,我认为,经过长期的积累和发展,新闻学的理论体系已经形成,学科内容逐渐丰富,研究方法也在不断扩展和更新,作为一门独立的人文社会科学学科的基本条件已经具备。

  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新闻学研究都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我自己在研究生毕业以来近30年的新闻教学和科研实践中,深深感受到了新闻学的理论广度和深度,认识到了新闻学的学术威力和潜力。总之,新闻学还有很多值得深入挖掘和开拓的领域期待着我们为之努力,特别是需要你们年轻人的参与和奉献。

  令人欣喜的是,近些年来“新闻无学论”已渐渐失去市场,新闻学正在逐渐受到学界和社会的认可。从1987年开始,新闻学在我国已由原先归在语言文学之下的二级学科提升为一级学科,2004年,中央又将新闻学列为国家重点发展的9大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之一。更可喜的是,现在新闻学已经越来越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和重视。许多新闻媒体、国家机关和企事业单位主动寻求同新闻院校的合作,希望能够共同开展课题研究。最近三峡建设工程总公司就提出要与我们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合作,共同研究三峡工程建设中的新闻宣传与社会发展等方面的问题,这些都让我感到非常振奋。

  记:那您觉得新闻学还需要“保卫”吗?将来的新闻学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郑: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为新闻学注入了新的活力,这在给我们以振奋的同时,也使“保卫”新闻学的内涵发生了变化。我想,在当前的形势下,新闻学已经不再只是个“保卫”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如何与时俱进,在“保卫”的基础上,推进其“发展”的问题。

  当前,迫切需要我们在科学发展观的指导下,充分认识新闻学研究对促进改革与发展事业、对构建和谐社会、对提升国家软实力的重要作用,同时需要我们以开放的视野、包容的心态,在全球化的视域内、在新信息技术的条件下、在政治学、经济学、文化学、社会学、传播学等多重语境下,不断丰富和深化新闻学的学科内涵与外延,促进和提升新闻学的学科品位与质量。只有这样,新闻学才能在为国家和社会“发展”提供良好服务的同时,自身也得到充分发展和提升。

  从“坚持原则”到“解放思想”

  他当过中学校长,当过媒体记者,他是中国人民大学第一届新闻学研究生,他在新闻学研究的阵地上一直坚守,又在与时俱进的时代旋律中奏响思想解放的高歌……

  记:一直就听说您特别信奉这样一条理念:“该坚持的原则要坚持,该解放的思想要解放”,我们发现,从“保卫”新闻学到“发展”新闻学,恰恰体现出您的这个理念。

  郑:可能是自觉或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了吧!我认为做人、做学问都应该这样,该坚持的原则要毫不含糊地坚持,该解放的思想也要毫不犹豫地解放,这既是我的思想信条,也是我的一种行为准则。

  1964年我考上人大新闻系,后来因为“文革”的影响,大学毕业后当了8年中学教师,还做了副校长,但心里对新闻的热爱与追求却始终没有改变;1978年我通过研究生考试回到母校,成为人大新闻系的第一届研究生;1981年研究生毕业后,我先后在国际政治学院(后更名为中国人民警官大学)新闻系、中国新闻学院任教,期间还在新华社国内部当过记者;2002年我作为引进人才重返母校,担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可以说,40多年来在实现新闻理想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圆梦”,都在“坚持”。

  当然,这种“坚持”不光反映在我的人生经历上,也体现在我的教学和科研中。我认为,搞学术研究不能脱离国情、脱离实际,不能背离真理、背离原则,而要服务国家、服务社会,坚持真理、坚持原则。对那些正确反映我国新闻工作历史经验的好传统、好理论我们一定要坚持,决不能赶时髦、随大流、跟风走,轻易动摇和放弃。总之,要做到坚守信念不动摇、坚持原则不退让。

  我认为,学术研究应该是开放的、自由的,学术观点应该是多元的、多样化的,各种不同的观点可以自由交流,那些在学术交流和思想交锋中迸发出来的火花,往往是一些最具闪光点的东西。

  这些年来,我一直坚持与我的研究生进行定期的学术交流和探讨。通常是两周一次,内容是对半月来新闻界的学术动态和热点问题进行综述与点评,采取的形式是讨论交流式的,由一两个研究生作中心发言,师生之间自由讨论、平等交流、相互点评,气氛活跃而又热烈,大家都觉得受益匪浅。

  当然,自由讨论并不意味着是漫无边际的闲聊和毫无原则的争论。其中要有一定的“底线”和“原则”,那就是要遵循党和国家的路线、方针、政策,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当然也要遵守学术规范。我想,学术研究一定要实事求是,要勇于坚持真理,同时又要勇于修正错误,这应当是学者应有的良知。

  记:那么“该解放的思想要解放”又该怎么理解呢?

  郑:实践说明,搞学术研究不能因循守旧、抱残守缺,而是要与时俱进、广采博取。一个人对真理的追求和原则的坚持应当持之以恒,而对新事物的宽容和对新思想的汲取也要持之以恒。

  其实,“解放思想”和“坚持原则”是不可分割、相互作用的,它们往往体现在同一个过程中,即在解放思想的过程中坚持原则,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解放思想。

  说到“解放思想”,除了要主动借鉴和积极吸收人类一切有益的思想和理论成果外,还要善于不断在改革和发展的过程中与时俱进地转变观念,解放思想。就拿我国30年来的新闻改革来说吧。改革开放之初,“信息观念”、“价值观念”、“受众观念”、“服务观念”等,成为当时引导我国新闻改革的新观念。在国家实行市场经济体制后,“竞争观念”、“效益观念”、“市场观念”、“产业观念”等,又成为后来推进我国新闻改革的新观念。正是在观念更新的带动下,我国新闻事业不断解放思想,在新闻业务、管理体制、运行体制、人才培养等方面进行了全面的改革,使传媒业的面貌焕然一新。这就是思想解放的价值和意义。

  从“实践锻炼”到“理论学习”

  他说没有实践能力,就等于是一个“职业废品”;他说没有理论指导,就等于是一个“技术工匠”……在他看来,“理实并重”是培养德才兼备新闻人才的根本要求。

  记:学新闻是我们的梦想,我们曾经激情豪迈,但学习过程中却常常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很多同学去媒体实习时发现,学校里学的理论不一定能够起到作用。而且媒体的老师告诉我们,新闻就是实践,关键看你会不会采写和制作新闻。我们都很困惑,不知道怎么处理理论与实践的关系。

  郑:我记得在我原来任教的新华社中国新闻学院,当时兼任院长的新华社社长穆青为学校确定的办学方针是“坚持理论联系实际,培养德才兼备人才”。我想,搞了一辈子新闻工作的穆青强调学习新闻要“理论联系实际”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新闻学是一门带有人文性质的社会科学,没有新闻理论的科学指导,没有正确的新闻观,要想做好新闻工作是很难的。比如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学生李强,他利用假期深入乡村调查研究,写出了《乡村八记》,受到了社会的关注,这与他有着强烈的新闻敏感、接受过系统的新闻理论教育密不可分。

  所以说,学习新闻学要坚持理论与实践并重。新闻记者不能仅仅是一个客观报道者,也不能只是掌握了采写编评技巧的“技术工匠”,而应当成为一个具有良好思想境界、人文情怀和社会责任的人,成为一个具有政治洞察力、新闻发现力和思想穿透力的人,这些都需要扎实的理论修养。

  但另一方面,新闻学又是一门应用性和实践性很强的学科。新闻理论学得再好,如果没有实际动手能力,如果没有在新闻实践中经受锻炼,那就有可能成为一个“职业废品”。因为再好的理论都要落脚到实践中,都要用于认识和总结实践、用于印证和诠释实践,用于指导和引领实践,并且能够分析和预测实践的未来发展,这就是“理论联系实际”的集中体现,也是“理实并重”原则的最好体现。

  记:理论重要,实践也重要。那我们具体到底该怎么学新闻呢?

  郑:我想,学习新闻要尽可能做到“四多”,即多阅读、多思考、多动笔、多实践。“阅读”、“思考”、“动笔”、“实践”,这是一个系列工程。“阅读”就是要通过阅读与学者和知识对话,要学习前人的思想、人格,学习前人的文风、文采,学习前人的方法、思路。坚持长期阅读,再注意融入自己的思考,并且要落到笔下,坚持写读书笔记、阅读感受,就会让人受益无穷。

  我看到现在有不少同学在学新闻的时候比较浮躁,他们往往急于实践,满足于使自己成为一个“写手”和“工匠”,而不愿静下心来多读几本书,多思考些问题,这对一个新闻人的长远发展并无裨益。

  我记得当年我和童兵一起在人大读研究生时,我们的导师甘惜分教授让我们通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总共50卷,我和童兵就每天啃一点儿、记一点儿,一年多下来作了几千张卡片,后来编写了40万字的《马克思恩格斯报刊活动年表》(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而且通过阅读,我们不但系统梳理了马克思恩格斯一生的报刊活动和新闻思想,而且学习和认识了马克思恩格斯伟大的人格和高尚的品行,这种阅读的收获,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

  至于“多实践”,我认为实践的形式应该是多样性的。新闻学专业学生的实践大致可以分为四个层次:一是课堂实践,即利用实务课程进行课堂训练;二是校媒实践,即利用校内媒体进行业务实践;三是假期实习,即利用假期开展实践。我认为,新闻学专业的学生最好把寒暑假充分利用起来,不一定都进媒体,也可以深入社会里做些调查研究;四是毕业实习,即集中时间到媒体进行新闻实战演练,将自己所学的理论通过实践进行检验,同时实现思想和理论上的升华。毕业实习的媒体不一定都是省会城市以上的媒体,中小城市的媒体也是不错的选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些地方媒体一方面门槛相对较低,另一方面对实习生的需求也较大,我想在里面同样可以得到思想和业务上的锻炼与提高。

  记:您刚刚谈到很多实践锻炼方面的建议,我们都非常受益。那对于我们这些研究生来说,怎样开展新闻学研究,怎样进行毕业论文选题,您能给我们提些建议吗?

  郑:随着研究生招生规模的扩大,对研究生教育提出了许多新的课题。在中国人民大学,硕士研究生已经改为两年制,我明显感觉到两年制硕士研究生的毕业论文质量有下降的趋势。同学们第一年忙于上课,第二年一开学就急于到处找工作,写作硕士学位论文的时间很有限,许多同学论文做得比较仓促,完成得也比较粗糙。

  我觉得,新闻学专业的研究生教育可以考虑考虑实行“二八律”,即:20%的研究生可以定位为“研究型人才”,让他们将来搞教学或研究,走学术研究之路,而80%的研究生可以定位为“应用型人才”,让他们将来进入业务岗位,从事新闻实务工作。实行“二八律”,有助于明晰研究生的培养定位,也有助于研究生自己确立自己的学习目标和方向。

  关于毕业论文,我想,这是同学们两年或是三年研究生学习成果的集中体现,因此一定要高度重视。

  “选题”,是决定研究生毕业论文成败的关键一环。对于怎么选题,我认为应当注意以下几点:

  一是要有问题意识。爱因斯坦说过“提出一个问题比解决一个问题更重要”,这说明了问题意识的重要性。能够发现和提出问题,体现出一个人的学术眼光和创新思维,因此,同学们一定要努力锻炼并不断增强自己发现问题的能力。所谓“问题意识”,简单说,就是你写的论文要能够有针对性地解决一两个新闻实践或理论问题,总之要带着问题去研究。至于选择什么问题,我想,应当尽可能选择那些与当前我国新闻实践联系紧密的问题,当然也可以选择那些当前新闻学学术研究中的热点或是前沿问题。

  二是要小题大做。论文选题切忌大而空,我建议大家从小问题切入,然后往深处拓展,争取做出大文章。

  三是要有论战意识。学术争论、思想碰撞,往往能出现最闪光的东西。同学们可以选择一些存在观点争议的问题来写。争论的过程就是不断加深自己对问题理解和领悟的过程,也是相互学习、借鉴和吸收的过程,通过争论,有助于拓展问题的深度和广度。

  四是要量力而行。建议同学们在选题时要注意根据自身的学术兴趣或学术积累,同时还要考虑导师的研究方向和研究重点,总之,要尽量选择那些自己能够驾驭而且有把握写好的题目作为论文选题。

  我相信同学们经过自己的努力一定会顺利完成论文写作和答辩,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个理想的工作。

  【采访后记】 在郑老师到西南大学新闻传媒学院作学术报告的前三天,原国务院新闻三局局长任一农老先生,也在同一地点,面对同样的对象,说“当今新闻学界研究有三座高峰”,而郑老师就是他所说的“高峰”之一。三天之后,当我们第一次在江北机场见到这座“高峰”时,感觉他分明像个慈祥的爷爷,步伐矫健,身材挺拔,声音洪亮,嘴角挂着微笑。尤其让我们印象深刻的,是他背在肩上的那个黑色挎包。一眼见他背着挎包迎面走来,我们突然有一种朝圣者的感觉。

  与郑老师在西南大学相处的短暂日子里,我们时时都发现,他如同一座宝藏,这不只是在学术方面,更有人格的魅力:他吃不了重庆的麻辣烫,但却对火锅里渗透着的热情倍加赞赏;他生在山东,但也对成长之地福建情有独钟;他清晨在校园里漫步,在毛泽东、爱因斯坦和蔡元培的雕像前驻足,在传媒学院门前两位新闻学与传播学大师邹韬奋和麦克卢汉的雕像前凝望,这些雕像,在他看来,是一座座思想的丰碑,而他自己,流露出来的是让人钦佩的执著与真情……

  别时,午后,阳光灿烂。我们在绿阴小道上已走远,他从车窗伸出双手同我们再次道别,祝福我们有一个灿烂的前程。他的微笑是那般随和,目光里却充满着长者的殷切和真诚!

  原文链接:http://media.people.com.cn/GB/40606/10173226.html

  (编辑 张怿笑)

编辑:人大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