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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记忆
时间:2014.03.24

1978年金秋十月,我们有幸成为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全国统考录取生,来到了中国人民大学。在2008年又一个阳光明媚的秋天,我们重返母校,再次相聚。30年弹指一挥间,从当年的青春年华到今天的壮心不已,我们也都步入了人生的秋天。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容易怀想的季节。在这个值得记忆的时节里,让我们打开尘封的记忆之窗,撷取几片记忆的绿叶,来纪念那个曾经的年代的点点滴滴吧。

1978是文革后人大复校的第一次招生,因复校准备工作,我们的入学报到推迟了一个月。10月的一天,我和一个同乡(档案系杨广斌)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达北京,从北京站乘332路公交车在双榆树站下车。我们一路风尘仆仆,背着背包提着大提包,下车后已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在问路时正巧遇到了一位穿着海军蓝制服的人大团委的年轻干部,他一听说我们是到人大报到的,十分热情,帮我们拿着行李,领着我们进了由解放军站岗的人大校们,一边走一边向我们介绍人大刚复校的情况。因为我们是提前到的,所以没有报到接待站。这位年轻老师又带我们来到红二楼的党史系办公室,我们刚一进红二楼楼门,就碰到一个老干部由几个人陪同着正要出门,那位青年教师赶紧拉着我们让到旁边。这位老人慈祥和蔼,步履蹒跚,看着我们两个从乡村来的学生,热情地和我们打了一声招呼:欢迎你们来人大啊。他们走后,那位校团委的年轻老师告诉我们,那个老人就是我们的校长成仿吾。后来我才知道,成仿吾是大革命时期的党员,参加过长征,延安时期是陕北公学的校长。当时接待我们的是党史系的秘书穆老师和苏老师,虽然已是下班时间,他们也都仍在为接待新生作各种准备工作。苏老师把我们安排到红二楼的一个临时宿舍。放下行李,我们已是饥肠辘辘,该吃晚饭了,当时人大外边还没有饭馆。因当天不能报到,我们没有领到餐券,这时正好碰到党史系主任胡华教授,他马上拿出自己的饭票,让我们先去吃饭,我来到人大的第一餐是在人大教工食堂。后来我见到胡华老师,要还他饭票,胡老师哈哈大笑说:免了免了,就算我请你们客了吧。当天晚上辅导员李景胜老师还到我住的宿舍看望了我们,介绍了人大复校的一些基本情况。这是我到人大的第一天。人大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老师们的热情与平易近人,同时也使我强烈感受到这是一所有着浓郁革命传统的大学。

匆匆四年的学生生活,如今已经变得遥远了,但老师们那些各具风采的课堂讲授,由来自五湖四海、年龄悬殊、阅历和文化背景相异而又充满了友爱精神的班集体,以及结束文革后的思想解放运动和走向改革开放的时代氛围,给当年的人大校园镀上了一层光环。同学之间的友谊、知识的切磋、严肃的思考、充满激情的辩论,轻松愉快的郊游,还有到江西和湖南革命根据地的考察,都给我留下了清晰的记忆。每个人大学生都会有和这个校园相联系的梦和记忆,尽管它因人而异,而且也并非一味的幸福欢愉,也会有辛酸烦苦,也会有无可补偿的遗憾和愧疚。

从大西北关中平原的一个乡村来到首都北京的大都市,是我人生道路的一大转折,也是一个艰难的转折。由于文化背景、生活境遇的不同以及先天禀赋的缺陷,还有学业上的困难,在一段时间,我曾陷入了严重的精神衰弱。我变得非常抑郁苦闷,自卑,敏感多思,思乡念故,学习上注意力不集中,也融不进班级生活。我的这种情况被当时的系副主任何东老师觉察到,何老师在几次路遇我时,都详细问我的生活和思想情况,和我聊家常谈学习,有几次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何老师总是那么循循善诱,和蔼可亲。每一次和何东老师的谈话,都使我有如沐春风的亲切感,同时也使我的那点自卑和封闭的心结得以逐渐疏解。毕业后我曾给何老师去过几次信,何老师是每信必复,而且回信总是那么认真,字写得非常工整,有问必答,就像一个老朋友那样。1990年当我再次回人大时去看望何东老师,此时何老师已退休,当时还没有私人电话,因而也没有提前告知,但当我叩响何老师人大静园的家门,只问了一声“这是何老师家吗?”屋里马上传出一声“你是张晓峰。”这是我离开人大八年后第一次去见何老师,何老师竟能如此清晰的辨别出我的口音,叫出我的名字,这使我十分惊奇和激动。

在我情绪低落的那段日子里,上海籍的老大哥胡正豪同学也非常关心我,他曾多次和我谈心聊天,耐心细致地对我进行开导。有一年寒假,我没有回家,这是我第一次在千里之遥的外地过春节。我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在孤寂无聊和思乡中打发着时日。正月初五这天,我收到胡正豪同学寄自上海的一封信。信中除了问候鼓励之外,还附有几张精美的书签贺年卡。贺卡上有意境深远的画面并配有一段文字。这些贺卡分别是:一支四人的勘探队正在向大山深处行进——许多可贵的宝藏,只能用坚韧的双脚去开采;一只红蜻蜓刚刚落到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上——成功,就是把握每一次微小的机会;朝霞初露的江边,静静地停着一条小船——请轻轻上船,莫惊扰了满天云彩;一枝初绽的合欢花——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共拥一样的喜悦。这封来信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喜悦和宽慰。可见,老胡是一个多么心地善良细致和善于做思想工作的大哥。大学毕业后,老胡回到了上海,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联系。1990年我再次回人大读博士时,有一年暑假我迟回家了几天,正好老胡出差到北京,久别重逢的喜悦不用多说。为查阅资料方便,老胡住在我在人大的宿舍。我回家后老胡还在我宿舍住了一段,当暑假后我回到学校时,发现我的桌子上有一叠白色的信封,原来这是老胡在短暂的出差间隙,用过期的旧挂历制作的,这是老胡留给我的礼物。后来我问及此事,老胡说这是他的一个嗜好,有闲空时用旧挂历制作信封,既可废物利用,又是一种乐趣。2003年暑假我出差到上海,我们单位的考察组在上海考察社区党建工作时,老胡一连几天不辞劳苦,陪同我们走巷串户,一起调查访问,还带领我们去了党的一大旧址等处。正巧彭大林同学也从哈尔滨到上海出差,老胡又约了丁小强和彭大林,我们几个同学有了一次难得的小聚。这就是老胡,我永远的大哥和学长。记忆中的同学、师生之谊还有很多。这里不一一列举了。

当年我们班的团支部,有一个“支部日记”,由共青团员轮流值日,记下团里的有意思的活动和自己想说的话。这个“支部日记”成为我们这些年龄较小同学的一个心灵园地。我当年的日记里曾记录了“支部日记”的部分内容,在这里再现几则:

或许,应该永远考不上大学,永远在争取上大学这个目标下努力,学习会更有劲头。不是吗?每天早晨三、四点钟起床上班,晚上温习功课到十二点,实在解不出的数学题,丢下它,上床睡觉,第二天倚在车门上,看上去像是昏昏欲睡,其实大脑里充满了各种数学符号。奇怪的是,无数几何图形和数学符号漫布在大脑的百褶千沟中,我竟没有神经错乱,甚至卖票都不会错帐。现在难得有这种“碶而不舍”的劲头了。也许是“老”了吧。

我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玩世不恭,不是今天才有的,也不能全部“归功于”汽车公司,还应该上溯。有时候在此地被人看做魔鬼,在彼地还会有人说你是天使呢。笑不见得是欢乐的表示,只是心在流泪时惟有自己知道。脸皮厚的人心却是敏感的。(刘梦秋,1981年10月2日)

春华秋实,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充实而丰富。它不像春天,缤纷的花朵,绿色的田野,和煦的春风,构成一幅明媚的图画,也不像夏天如火的骄阳,滚烫的大地,似乎要燃烧起来的空气,总是让人热血沸腾。冬天,冰冷的寒风,光秃秃的大地,常常使人感到郁闷。而秋天则与之不同,秋风扫去了炎热,稻菽的收获给人带来喜悦。秋天渐渐出现了寒意,带走了树上的残叶败枝。因之有人悲秋如林黛玉,在清秋季节,总是感到秋风秋雨秋煞人,这是因为她不知道秋天的功劳。秋天给人希望给人勇气,满山的红叶增添了秋天的色彩。金色的秋天象征着充实、丰富,象征着幸福的明天。秋天,不似春光,胜似春光。愿秋天在人们的心中留下美好的记忆。(毛明华,1981年10月7日)

人在没有激情的时候,要求他写点东西是不容易的,接过支部日记后,冥思苦想,总觉得脑子是一片空白。大多数同学或粗或浅地回忆了自己的过去,反映出不少人的经历是坎坷的。我认为就人的一生而言,一般来说应是欢乐多于痛苦。正因为这样,痛苦留给人的印象、带给人的影响也是深刻的、长久的。而欢乐则容易随着岁月的流逝很快被人忘掉。

我走过的路是极其平坦的。小学第一批加入红小兵,中学第一批入团。对于我这个工人家庭出身的子女来说,在那个把政治条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年代里,没有受到任何政治歧视,我一路顺风的走到了今天。我对社会的认识是简单的,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认识是极其幼稚的,我觉得我对别人以诚相待,别人也会同样地对待我,对所有人的行为都去善意地理解,所以在我眼中世界是那样的美好,人是那样地快乐。我甚至不理解有些年轻人哪来那么多忧愁。……我写下这些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生活道路的平坦,而是为了说明这种平坦的经历对人的成长并不都起促进作用。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人,学会了辩证地看社会、分析问题,更懂得“顺利”的价值,更知道发奋努力。而那些时代的宠儿则往往安于现状,不思上进。前者对于生活中的各种意外事件,能够“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而我自己碰到这种情况时,不正是因为过去从未遇到挫折而觉得“实在受不了”吗?当同学们对我产生一些看法的时候,我便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那样冷酷无情,似乎一切温暖,友谊都不见了,感到的是虚伪。其实细想起来,我的所谓“受不了”是大可不必的。人生活在现实社会中,什么人不会遇见?什么事不会出现呢?只是早该有思想准备,学会正确处理它们罢了。凭心而论,世界上还是善多于恶。一个人若是总能以诚待人,善意地理解别人的行为,那么,他也能够得到别人的真诚和善意的理解。(王宜秋,1981年10月16日)

上述这些日记反映了近30年前我们班级生活的一个侧面和一些片断,再现这些日记,只是为了再现当年的班级生活,不知曾写下了这些日记的同学是否还记得这些当年的心声。这个“支部日记”,为我们班级提供了一个进行思想交流,互相激励精神田园,是我们四年大学生活的一个小小的花絮。

四年的大学生活已离我们进行渐行渐远,但它将是我们永远的精神故乡,不管我们走到哪里?不管我们毕业有多久?每一次的精神还乡都会使我们受到一次精神沐浴和激励。当我们再次相聚母校的时候,我们还应当怀念和永远铭记那些辛勤浇灌我们这些莘莘学子的园丁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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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人大新闻网